钟 耕 略  
钟耕略  WURUI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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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心之珍

画家钟耕略将于今秋从岭南北上,假中国油画院举行新作个展,他为此已准备经年了。算起来耕略君来京办展,从1991年在中央美院画廊起,又经过两次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到这次是第四回了。这就是一种持续的热情,是谓“以画会友”。事实上,我自己和这边不少同行们就是从第一次那时起认识他的,光阴荏苒,彼此的交谊已经二十多年了。久居海外的友人回来办展应该是美术界的一道常景了,而像他这样携夫人李瀛一道频频归飞,就使我常常想起一对燕子的形象,那勤劳又热切的身影,飞翔在清朗的友谊的天宇上。

把钟耕略的多次展览叠加起来,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艺术发展的状态和面貌。原来他生长和求学于南方,七十年代远去美国,在那里独立谋生治艺,好不容易。他依靠在国内打下的底子,并没有再上学校,而是直接在治艺的工作实践中提升学养,一步步发展自己的创造能力。在那里他既没有轻逐潮流,也不慕虚荣,而是从广泛了解中寻找符合本身品性的路径。不明白的人或许会怀疑:这不是保守习气么,到了美国还搞“写实”这一套?其实他是对的:沉着慎独,稳健求新。记得当初他带我去看纽约画廊的时候,他很熟悉它们的各种品相,着重领我去找到西班牙洛佩兹(Antonio Lopez Garcia)和法国阿瑞卡(Avigdor Arikha)的作品,使我至今受益。后来他曾应邵大箴之约,一直为《美术研究》写系列通讯和评介文章,可见他的识度方面。他的画法并不简单守成,如同我们在他那前三次来展中所看到和记得的,这里有三个方面的开展轨迹:先是出发于闹市,从中筛选出过客之匆匆以及街头的光影徘徊,在一种错杂横斜中透出时光流过的清冷意味,而完全没有被迷入彼邦媒体里面那样的喧嚣诱惑。然后他转向了大山大水,满是云腾浪涌的浩荡气象。他走出洋场闹市,神驰于西方和神州胜景的新视野所获得的兴奋,完全换了一个心中的景观天地,而画法却没有肆意狂放,仍然依靠着意志沉着的从容驾驭。经过这一番洗礼之后,他又从自然的宏大转向自然的精微,在多样试探中渐渐凝神于园林草木花果这个领域了。这一步走的时间比较长,估计其间的思量也比较多。如果只是按照我这里的文字描述来设想,可能会误解他一直只是处在变动中,然而这只是画风历程的一面;另一方面,或许是更重要的一面,作为对立面统一的,则更贯穿前后画风的特色,我称之为“清朗的观照”(Reflections of Clear Purity)。画家钟耕略难得有自己以理驭情的沉静性格,慎独自立的意志,所以画面上又始终贯串着他通过精致去把控自然的特色,虽然不免保留着某种过度的拘谨习惯。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进退尺度当然是画家本人才好掌握的。我们可以从这里面去看他在变与未变的矛盾中的发展。

一种重大的不变之变果然来到了,这就是我们在这一次来展中能够看到和应该乐于注意到的。它发生在近年,其根源在于换了和选定了生活的环境。钟耕略和李瀛在大洋彼岸那边住了三十多年,有赖三十年的壮岁,独立支撑,风华正茂,成就他作为一个东西文化羼和而骨子里更本土性的画家,在人生脚步临到六十岁这个拐点。他们俩虽然常常像燕子一样飞回祖国,飞到南方;而到了这时,经过有条理的经营,决意回归广州故乡安居。他们曾经常参与东莞、萝岗及珠三角等地的艺术活动,重新进入有老朋友和年轻朋友一起的人文圈子,从容地徜徉于岭南大地的山水之间,新颜旧貌一起让他领略怀想,乡土的温暖亲切能够让他安心享用。尽管我们对于现代人的来去不能简单地套用“鸟倦飞而知还”这陶诗词语来形容,然而他的精神重点毕竟是稳落到乡心上了。不幸的是李瀛病故,原本一对从这里起飞的双飞燕,如今她安憩故园。这伤痛何等沉重,但却没有击垮他,她的精诚融入了他的乡心,成为永远的内在光照。

不久前,钟耕略完成了一本图文新作集《绿色空间——不尽的怀思》,作为他开始六十以后艺术新程上的一种回顾性总结。既是双飞深情的凝结,又是空间展望的显示,估计也正好作为他将北上来展的一个最好的序曲。画家在书中写道:

“除了原始的乡情的驱使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以一个青少年时带着中国文化背景远离家乡之后,在西方艺坛游历了三十年的艺术家的眼光,所观察到的岭南风物特色,以及一种混和着东方感性诗情和西方理性剖析的田园风景的新视象。如果没有这种新视象作为支撑点,纯粹以记录的方式来描绘美丽的田园风物的话,作品将会失去艺术上的探索意义。”

顺着作者本人的提示,我们走进他的“新视象”作品画幅中去,会看到两种俯仰于“绿色空间”的不同方面。一种是大幅,那弥漫于田园乡野上的绿,画家名之曰“岭南绿”,澄清而浓郁,那里面包涵着林野水网间丰富的生机,花如香雪下的湖平如镜,茂密垂枝间隐约的青山人居,河网深处停泊的小舟。种种景象,乍看好像到处寻常可见的那种写生风景,细细品味起来不然,从中既可以联想起画家先前那些大山大水的气象,又可以领会到画家这几年来出入故土新貌之间所遇到的生熟杂陈的状态。总的来说,这是一种追求宏观纵览的境界。尽管这里运用外光作油画不无困难,但透过这一层可以看到探索中可喜的新契机。另一种属于小品,纸上的凝神微观,或许人们又视之为老式的彩画花果景物,其实又不然。在我看来,正是在这里显露了作者的语言和精神才能的升华。那些用色粉和色铅笔一点点、一丝丝地精工细描的花果,其实运用得随心顺手,有充实丰盈、舒卷自如的资质,有自然生命的成熟,有自家乡土的深情赞美,还有对造化之理的揭示——这最后一点,不妨引用一下晋人诗句来说,即是“寓目理自陈”、“适我无非新”(注)这样一种意兴。从技巧层面讲,虽用彩色,却是区别于彩绘(painting)的素描(drawing),二者性质不同,是画家多年来潜心钻研的劳绩所在,这里面的精品之质,切不可当雕虫小技看。这是处在如今物欲横流的俗风中而独得生机精神于平常什物中的成果。

把这里的“绿色空间”放在当代画风中来观察,它是以乡心采自乡土的新视象。如今我们住在城市拥挤喧哗的楼群中间,离开自然景色远之又远了,甚至很少能见到晨露下的花朵,很少能仰见一方晴空,更别说一剪燕影了。人们越来越惯于打开电脑手机,在大小屏幕上的变幻里搜索一切,任其摆布。当然不是说现代人可以弃置物质文明日新的事物,而是说莫让人自己的精神世界全被它们困住了。所幸如今已有人出来突破这种自困,而重新寻求自然与人亲和相接的天地。耕略君归居以来在自己的艺术中集中创造的境界就是有志于这样的努力吧。我深有感于他的努力,喜称之为“乡心之珍”,并以此作为本文的题目,奉赠给前来观展的人们。

(注):见东晋王羲之《兰亭诗》句:“仰望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朗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钟涵: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注:本文原载《绿色空间,不尽的怀思:钟耕略绘画近作展》画集,2014年10月,中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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